[龙龄] 你是年少的欢喜

       - 私设校园AU，OOC有

      - 1W5，长注意

　  - 没什么预警，请勿上升真人

　　-

　　到底为什么会把军训时间定在暑假尾巴？

　　张九龄思考不通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好好与空调游戏零食告别，他被残忍地拖进学校这个大蒸笼，往操场一站，甚至可以看到红色塑胶上蒸腾扭曲的热浪。

　　妈的，一帮孙子。

　　站军姿的张九龄累得不行，朝阴凉处视察工作的校领导们翻个白眼，他一掀眼皮刚好扫到站他右边的哥们，肩膀绷得那叫一紧，白瓷儿似的脖颈被晒得发红。

　　张九龄在心里想，这么高一兄弟怎么站我旁边了。

　　他闲来无事又多朝右边瞟两眼，可能是脸太黑，溜眼珠子就很明显，背着手悄无声息逛到前排的教官毫不留情揭穿张九龄可耻的偷看行为：“那小黑娃你老往旁边看什么看？”

　　做贼心虚的张九龄迅速摆出无辜的模样：“啊？”

　　他清楚听见周围好几声嗤笑，教官也被逗乐了，看也快到休息时间也没多严格：“说话要先说报告。”

　　“报告！啊？”

　　这次笑声像涟漪，层层扩散开，张九龄听到旁边的人全都笑出来，他还是无辜地看着教官眨巴眼。教官笑着又重复一遍问题，“我问你一直看你旁边的人干嘛？”

　　张九龄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看啥呢，站军姿累了分散下注意力都不行吗？可他能感觉到周围或多或少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心里一横，硬着头皮喊：“报告！我没见过这么白的人！”

　　一句话引来全队的爆笑，其实不怎么可乐，但在枯燥无聊的军训里，已经是个大笑料了。

　　从此黑黝黝的张九龄在队伍里被大家记住了，同时他旁边白得过分的王九龙也被大家记住了。

　　休息时间王九龙主动跟张九龄打招呼，像是怕张九龄惦记他肤色一样，互通完姓名就开始逼逼，我打小就白，晒也晒不黑，晒红两天脱个皮又白回去了。

　　张九龄笑吟吟点头，心里不屑一顾骂娘，关我屁事。

　　但是王九龙又是真的高，差点一米八的张九龄把军装外套笼到一米九过一点的王九龙脑袋上，自己往旁边站站就能避开毒辣的阳光。

　　为了迅速拉近距离，体现团结友好，在高中交到朋友，是王九龙主动说要帮张九龄挡太阳的。虽然他后来不承认，非说是张九龄看他白逼他做苦力。

　　军训活动最后一项是拉链，大家背着食物和水，徒步走四十公里那种。张九龄看着校门口停的救护车，跟王九龙讲悄悄话：“你说这有必要吗？”

　　“没有。就这点路算什么？”

　　事实证明，现在高中生还是普遍缺乏锻炼，路途行进一半，救护车灯闪好几次了。张九龄眯着眼看太阳，觉得头晕目眩扭头看旁边蔫了吧唧的王九龙：“你行吗你？”

　　“男人不能说不行。”王九龙面目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迈步机器，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往下掉打湿迷彩服，本来就白的脸跟刷了粉浆一样。

　　张九龄绞尽脑汁搜刮出几则笑话说给王九龙听，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王九龙很给面子地嘿嘿几声，转身重投到又热又累的困境里，张九龄一琢磨不如说两个鬼故事降温还更有效果。

　　开头才说两个字，王九龙忽然拉住张九龄小臂，“等会儿。”

　　“啥？”

　　王九龙没吭声蹲下去，手伸向张九龄鞋带捣鼓一阵，起身继续蔫了吧唧往前走：“你鞋带散了。”

　　“噢…谢了啊。”张九龄低头看眼蝴蝶结，走神几秒钟，才接起刚刚讲的鬼故事。

　　军训时间不过一周，张九龄整个人脱胎换骨，比进校之前又黑了两个度。来接儿子回家的张妈妈看到张九龄之后，很直白地发出叹息，张九龄直接气笑出来：“您是不是觉着自个儿生了个煤球？”

　　“煤球比你白多了。”

　　王九龙不合时宜从张九龄身后冒出来，看到张妈妈毕恭毕敬叫声“阿姨好”，紧接着用他白白净净的手揉摸张九龄脑袋：“走了啊，开学见。”

　　“赶紧滚！”张九龄拍开王九龙的手，又往前推了一把。

　　“这是你同学？”张妈妈对着王九龙的背影恋恋不舍。

　　“……嗯。”

　　“你说说，你说说怎么人家军训完还这么白，你……唉。”

　　“妈？！”

　　“好好不说了，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走吧，晚点该被你爸偷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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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九龄开学没能白回去，所以他打心底不想跟王九龙站一块儿，估计老天爷听见了他的心愿，所以决定搞他，特意把他和王九龙分到一个寝室，甚至是同一个小组。

　　恢复活力的王九龙嬉皮笑脸往张九龄身边蹭，张九龄很快忘记肤色问题，也跟他混得嘻嘻哈哈，男孩子嘛，外貌什么的哪儿有那么重要？臭味相投才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他们组还有几个人，最特别的应该是郭麒麟，王九龙名义上的表哥，同时还是张九龄初中同学。王九龙说我也去过郭麒麟学校看了好几次篮球赛，没见过你啊？张九龄思索了好一阵，没想出原因，还是郭麒麟给出合理答案：“你那天生病请假了。”

　　张九龄如梦初醒，初中时，每当学校举办什么娱乐活动，他总会用各种理由请假出去上网，和游戏约会。张九龄不好意思承认，轻描淡写点个头，算是默认郭麒麟的说法。

　　岳云鹏是他们组的组长，选举他当组长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大伙谁都不想承包这个又苦又累的活，岳云鹏刚好最晚一个搬进组里，舍他其谁？没别人了。

　　他后面坐着小眼睛的杨九郎，同桌是动若疯狗的张九南，三个人坐一排，张九龄看着左边的王九龙和右边的郭麒麟，说要不然我和你们谁换换？王九龙说别介，再和郭麒麟打起来。

　　六个人凑成一个没有女性的组，取名字的时候张九龄大笔一挥写上“和尚庙”，岳云鹏屁股脸都愁得皱一块，不想接受这个残酷命运。

　　王九龙拍拍岳云鹏肩膀表示看开一点，岳云鹏说：“我想跟张云雷换换，他们组除了孟鹤堂都是女孩子。”王九龙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结果换杨九郎开心不起来了。

　　六个不太正经的男同学凑一块除了互相认对方当儿子，还得学习。张九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就是英文差了点，王九龙英语不错，还混了个课代表当，偶尔能指点帮助一下张九龄。

　　帮助是字面意义上的帮助。

　　英语早自习听写单词，完事交到课代表那里改，王九龙大公无私认真批改，完全无视岳云鹏和张九南趴他桌面上，拿文具盒哐哐砸桌面装磕头，只求过关。

　　“我不让你们过是为你们好。”王九龙在本子上笑眯眯画个No Pass扔给两人。张九南眼疾手快抽出张九龄的本子，错误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还明着标个Pass，一脸震惊与愤怒。

　　“我儿子尽力了，中午回去让他背，就不重新默写了，多费事。”

　　“我靠，王九龙你这个双标狗！”

　　“你也可以认我当爸爸啊？”

　　“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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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放学张九龄收拾东西的速度是最快的，王九龙才旋上笔盖，张九龄已经立在后门不耐烦地敲他的不锈钢饭盒，“兄弟，吃饭啊，快点！”

　　王九龙抓起饭盒，利用身高优势揉把张九龄脑袋，侧身冲进人群。张九龄赶忙去追人，发誓要揍到他叫爸爸，虽然故事结局要么是两个人挤在一起谁也不肯先撒手，要么是张九龄在路上没追着，到食堂什么都忘光了。

　　他们在食堂挨着坐，互相也不嫌弃对方身上的汗味，话题流动性很快，吐槽今天上课的内容，岳云鹏睡觉流口水，郭麒麟校服穿反了，杨九郎是不是一直盯着张云雷，张九南怎么老往厕所跑，偶尔穿插一句一点钟方向有漂亮妹子，两个人瞬间正襟危坐装得像个人。

　　可惜没有妹子来坐到他们对面。

　　晚自习下课也是张九龄先跑出教室，站在后门口，盯着校园的星星灯光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悱恻王九龙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磨蹭，最后等王九龙出来拍他肩膀，张九龄又把人拉扯到身边往楼下指：“你看杨九郎跑步姿势好丑啊。”

　　“这你也看清了？还真是，他干嘛呢？噢..张云雷在前面。”

　　“张云雷不住校太可惜了，”张九龄摸着下巴，边走边和王九龙八卦，“你知道杨九郎每天都要看他出校门才回来吧？”

　　“…太拼了吧。”王九龙一脸震惊换来张九龄的洋洋得意，透露更多他半路听到的消息。

　　下晚自习时他们总这样，挨着一块走，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偶尔会去夜跑两圈，也偶尔会挤进小卖部来一包泡面两根肠，走正路慢悠悠晃进宿舍楼，该补作业补作业，该背书背书。

　　熄灯之后张九龄就不爱看书了，介于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他强迫自己又多复习两章英语，眼睛涨得发酸，伸手关掉台灯，黑暗瞬间笼罩在他身上。

　　张九龄盘腿坐床上，百无聊赖叹口气十分想念躺在家里的手机，他抬头去看对床的王九龙。十月末的天已经算深秋，纱质的蚊帐被撩起来，王九龙盘着自己的大长腿面朝那张过分可爱的粉色小立桌，紧锁眉头啃数学。

　　冷色台灯都打得王九龙皮肤反光，张九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放任自己视线停留在王九龙因为呼吸，平缓起伏的胸膛上。

　　“看什么呢？”

　　一句气音唤回张九龄的意识，他懵了下才反应过来王九龙在跟自己说话，麻溜爬下床啪嗒啪嗒走到王九龙床前，笑着使劲揉人头发：“看儿子啊——”

　　“乖儿子我看你是想造反。”王九龙一把揪住张九龄的背心领口，把人往床上拖，张九龄的腰一下撞到桌沿，疼得他音量拔高几分：“孙子撒手！”

　　王九龙哪听他的，一手拔开桌子，一手死死勾住张九龄脖子不让人抽身，两个人刚打起来，外面传来宿管阿姨的死亡敲门声，“保持安静，再闹扣纪律分。”

　　张九龄吓得浑身一僵，抬头发现王九龙也正看他，于是拍了下人胳膊，压低声音：“撒手啊，没听见吗？”王九龙没搭腔，手上力度倒是小下去，让张九龄钻出他怀里，张九龄起身立马扯过王九龙枕头按在人脸上，“你他妈敢打爸爸！”

　　躲开王九龙盲挥的手，撒腿就往厕所冲，关门上锁一气呵成。几秒后果不其然听到王九龙在外面气急败坏敲门，“儿子你有种今儿就别出来！”

　　“你有种今儿别睡！”

　　“呸！”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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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九龄为了能从厕所出来回到自己的温馨小床上，并且不被暴打一顿，不得不做出了宴请王九龙一顿豪华晚餐的承诺。

　　“这什么啊？”

　　坐在麻辣烫店的王九龙脸都黑了，“豪华大餐……麻辣烫？”

　　挑完菜的张九龄提着两罐百事可乐回座，听见王九龙的质疑不满地打开易拉罐，“多豪华啊，荤的素的什么都有。来来来，王总，喝这个八二年的拉菲。”

　　明明选的微辣，红彤彤的辣椒片还是铺满碗面，王九龙嘴上念叨嫌弃，还是陪张九龄吃完麻辣烫，中途一度被辣意呛出眼泪都憋了回去，结果看到张九龄直接开始用纸擦泪水。

　　就这麻辣烫吃出了问题，张九龄半夜三更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爬起床，路过王九龙床位听到细若蚊吟的痛苦呻吟，他急着放水没有一探究竟，等他回来呻吟更大了。张九龄摸黑凑到王九龙被子前，伸手摸上去：“兄弟你干啥呢？”

　　这一摸就摸出王九龙发抖的身体和满头冷汗，张九龄慌了神，打开王九龙的小台灯，对方已经快把自己蜷成一只煮熟的虾仁，抱着肚子苦不堪言，“……胃疼。”

　　“妈的，你不早说！”

　　张九龄上床的郭麒麟探出个小脑袋，因为光亮不得不眯起眼，哑着嗓子问：“出什么事了？”

　　“王九龙胃疼得不行。”张九龄在床边立了会儿，果断跑到座机旁边拨打120，“大林你睡吧，我来照顾他。”

　　“咋回事啊，咋还胃疼了？”杨九郎从床上爬起来，披上校服外套走到王九龙床前，后者脸上已经失去血色，张九龄正跟救护车交待地址，听见杨九郎的话分了下神，想起晚上吃的麻辣烫。

　　“...怪我吃凉了，”王九龙的音像从牙缝里漏出来，虚弱无力好像马上要撒手人寰了。杨九郎絮絮叨叨数落王九龙这都几月了还吃凉的，转头去给人倒热水，张九龄挂掉电话默不作声回到床前，握住王九龙冰凉的手，“你再忍忍，120一会儿就到。”

　　王九龙气若游丝抓着张九龄的手，觉得自己疼得都出现幻觉了，怎么张九龄眼眶还红了呢？

　　王九龙急性肠胃炎住院三天，这三天班主任郭德纲没地儿撒火，拉着全班骂个狗血淋头，又雷厉风行上报学校，要求彻底整治校门口的垃圾食品。尽管王九龙已经说自己是吃凉了，还是灭不了郭德纲的火，有种连冰淇淋也要停止进货的架势。

　　“哎别说郭老师平时对我们严厉，护学生的时候都不带含糊的。”郭麒麟上着课小声跟张九龄闲聊。

　　“拐着弯夸你爸呢？”张九龄心不在焉在本子上画线条，郭麒麟听完回答啧一声碰上张九龄胳膊，脆弱的中性笔啪地掉到地上。

　　张九龄慢腾腾弯腰去捡，“不出水了你得赔我一支笔。” 冷不丁看到他和王九龙位置之间掉着个本子，他直起身又朝另一边弯下去捡起来，软壳本子封面还挺艳俗的，上面都是粉色小心心，“这是啥啊？”

　　他猜这肯定不是王九龙的数学笔记本。郭麒麟瞥一眼当场就没憋住笑，换来讲台上老师的一个瞪眼，他老实几秒钟才低声道：“王九龙竟然还留着这个，这是他和……”

　　张九龄已经翻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甜言蜜语，一看就是两种笔记，一个清秀，一个勉强能看懂。

　　“他和他女朋友传话的本子，现在看还挺非主流的，哎你往后面翻还有他写给姑娘的情书。”

　　张九龄往后翻，果然发现一张夹在尾页的信纸，还是直接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挺省事。王九龙的情书一笔一划写得规整认真，还誊抄了几句他看不懂的韩文，估计是歌词什么的，什么时候这字能出现在他语文试卷上，语文老师也是可以含笑九泉了。

　　“牛逼。”张九龄一时间思绪繁多，发现兄弟的八卦还挺好笑的，但怎么寻根到最深处竟然还尝到丝丝苦涩和妒忌。他把本子放回原处，握住笔平静地在纸上划拉几下，果然有一半不显色，张九龄把纸推到郭麒麟桌上，笑了笑，“赔钱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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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王九龙回来张九龄就像个称职的管家，没收对方所有的带辣零食和饮料，打完球之后也不让喝一口凉的。

　　“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泡红枣枸杞？？”王九龙捧着保温杯，看张九龄把女同学送给自己的可乐橙汁分给岳云鹏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

　　张九龄往下按着郭麒麟脑袋，隔空喊话孟鹤堂，“孟哥，红枣枸杞还有吗？”

　　“有啊，你要多少啊？都在抽屉里，你需要来拿啊。”孟鹤堂刚好起身要出教室，听见张九龄的话指指座位。

　　“不要不要，不要了！”王九龙连忙拦住张九龄，生怕对方真的去给自己拿枸杞。张九龄像摸狗一样摸摸王九龙脑袋，“还挑吗？”

　　“滚！”

　　张九龄喜欢在上晚自习之前洗个澡，等下晚自习热水就供应不足，他还不想体验寒冬冷水澡的快乐。代价就是他必须牺牲到食堂吃热饭的机会，买个面包顶着，下课回宿舍泡面。

　　而王九龙宁愿洗冷水澡也要吃热饭。所以都是他在食堂帮张九龄带个鸡蛋灌饼，等张九龄洗完澡两人再一起去教室。张九龄说，你能不能别老买鸡蛋灌饼，我都要吃吐了。

　　王九龙第二天果然买了个葱油饼再加了个鸡蛋，被张九龄追打二里路之后，第三天买回来葱油饼加鸡蛋再加根烤肠。张九龄心说算了，没买白面馒头就别嫌弃了。

　　张九龄打开厕所门，雾气涌进房间，有点天神下凡的意思。他边擦头发上的水边往桌上瞅，意外没见到晚餐，王九龙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道寻思啥，张九龄走过去想晃下他的肩膀却被躲开。

　　“怎么了？”

　　“没事。”王九龙站起身，把手里抱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张九龄这才看清那是之前写满情话的本子，王九龙面无表情迈进卫生间，“你先走吧，我想洗个澡。”

　　“我等你吧。”

　　“让你先走，”王九龙语气忽然变得很不友善，不耐烦的话被厕所里的水流声淹没，张九龄还是听得真切，“我迟到无所谓，你爱走不走。”

　　他在空无一人的宿舍站了会儿，蹲在垃圾桶前面，看眼那个本子原来已经被王九龙撕碎，残破的身躯在张九龄指尖摇摇欲坠，他把碎片都收起来夹进文件袋。又坐回床上，想跟王九龙聊聊，但是直到时间紧逼预备铃，王九龙也没有关水。

　　张九龄看眼自己床上的文件夹叹口气，反手关上门，冒着凛冽寒风冲进食堂，成功拿下最后一只油饼，饼面的温度温暖他冰凉的指尖，只是心里没有一丝热气。

　　他踩着铃声坐进座位，班主任郭德纲的身影便出现在教室后门，一双小眼睛盯着上晚自习的同学们，张九龄面对张化学试卷疯狂转笔，余光一直往门口瞄，五分钟后终于等来王九龙，张九龄松了口气。

　　被巡堂的老郭逮个正着，王九龙也没慌，晃晃手里的英语试卷说被老师叫去了。趁郭德纲跟王九龙掰扯，张九龄手肘碰碰郭麒麟，压声声音，“王九龙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哪个女朋友？”

　　“……还有哪个，就那个非主流本子。”

　　“噢噢，我还以为他又有新的了。那个早分了，初中毕业就分了。”

　　“那他刚刚……”

　　“张九龄，郭麒麟聊什么呢？”郭德纲死亡质问声听得张九龄头皮发麻，赶紧收回心神又对面前的化学试卷疯狂转笔。挟裹一股清新的洗发露味道的王九龙默不作声坐回位置，一沓崭新英文试卷被随意扔到地上。

　　张九龄硬生生憋到下课才扭头去看王九龙，对方还是一副被欠钱的表情闷坐着不说话，张九南眼瞅王九龙这低气压，本来想打探下期末考试题目，吓得直接放弃，拖着杨九郎一起出去放水。张九龄也是犹豫再三才把抽屉里的油饼拿出来放王九龙桌上。

　　“吃吧。”

　　王九龙抬头一脸意味不明，最后勉强绽出个微笑，“还是老大对我好。”

　　见他愿意说话了，张九龄才松口气，“先垫垫，一会儿去食堂加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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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时，张九龄把王九龙的本子带回家，他在抽屉里翻半天，也只找到一只风化的胶棒，黏性还抵不上他老人家的口水。没办法张九龄只好全副武装，穿得像个企鹅一样下楼去买胶带，顺便带回一整盒酸奶填补家里没零食吃的空缺。

　　他一边咬吸管一边撕胶带，把王九龙撕开的裂缝一点点拼回去。张九龄看着被缝缝补补过后的本子，自己也不太懂为什么非得做这件事，可能是怕王九龙以后后悔吧，那情书其实写得不错。

　　张九龄打开那张单薄的作业本纸，又看了一遍，顺便去查了下几句韩文意思，果然是歌，还是权志龙的歌。他鬼使神差没有把情书夹回本子，而是反手夹进自己的日记里。

　　张九龄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把本子还给王九龙，期末考试的战役先一步打响，考完英语后哭天抢地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放寒假的喜悦倒是更上一层楼。

　　张九龄在教室后门等王九龙收拾书包回家，郭麒麟哭丧着脸路过他，又跟倒带一样折回来，问张九龄想没想好分科的事儿。

　　“读理啊。”张九龄理所当然地挑起眉，学校大堂的电子屏幕还经常循环通报表扬他的理化成绩，不读理读什么？郭麒麟了然又复杂地点点头，“那我们只能目送你离开了。”

　　张九龄愣了一下，“不是吧，你们都选文？”

　　“张云雷说他要再考虑考虑，所以杨九郎就不清楚了，其他人嘛……”郭麒麟看着化学成绩常年吊车尾的王九龙背着书包晃出门，欲言又止。

　　“干嘛呢？”好友王九龙申请加入聊天队伍，被房主郭麒麟强行中断，摆摆手，“你们俩自己聊吧，我爸还在办公室等我呢。”

　　张九龄支支吾吾不想提分科的事儿，王九龙倒是大大咧咧拍拍张九龄肩膀：“放心兄弟，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啊？”张九龄笑着拍掉王九龙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嘲讽，“你还是算了吧，大不了让样样精通的爸爸将就你。”

　　“那说好了啊。”王九龙忽然收起嘴角的笑容，认认真真看着张九龄，就差上手拉钩了，搞得张九龄倒有点不好意思，低头似敷衍又似承诺。

　　“嗯，好，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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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没有多长，两个人约了几顿饭就又谈到开学，小年还没过就得回学校继续受折磨。高中生没人权这事儿是真的。

　　岳云鹏收集分科意向时特别关照张九龄一把，具体表现为对张九龄的意向表大声喊出：“我的天哪，你竟然读文科。”声音之大，仿佛害怕全班有谁错过这个消息，张九龄面无表情甚至想掐死自己的组长。

　　“我们和尚庙永远不分家啊！”张九南热情似火勾住张九龄和杨九郎的脖子，刚吼完一句话，王九龙扯出书使劲拍他拐着张九龄的胳膊上，“闭嘴，看书呢。”

　　厚厚的羽绒服完全免疫王九龙的物理攻击，但张九南还是揉着胳膊委屈跟张九龄告状：“你看看这儿子翻脸不认人，那天他还跟我说……”

　　“闭死你那个嘴吧！”王九龙抄起新华字典作势要砸，张九南一下溜到走道，滑出王九龙攻击范围。

　　“说什么啊？”张九龄好奇心被勾上来。

　　“他说你要是不选文他也去读理，还说要是你不走他请大家吃饭啊！是吧王九龙？吃饭啊——”

　　预备铃敲得猝不及防，张九龄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回应就被郭麒麟按回座位，他视线在空空如也的黑板和讲台上的小株植被游走，最后悄悄移到王九龙身上，对方低着头不知在写什么，耳尖突兀地发红，像十里雪地独独盛开的一枝梅。

　　张九龄盯着老师刚写的一排板书轻轻说：“那吃什么呢？”

　　“……”

　　选文对张九龄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虽然更擅长理科，但文科水平也不差，除了英语。英语真是他的心头恨，眼中钉，肉中刺，恨到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痛批一顿，回来看到王九龙在练英语阅读都有点不顺眼。

　　“行了行了，我带你出去玩。”王九龙难得揉张九龄脑袋对方没有反抗，觉得手感很不错决定多揉几下。

　　“玩什么玩——”

　　“爸爸带你去看电影。”

　　张九龄觉得这人是想瞎了心了，从学校打车到最近的电影院都得半个钟头，还有不到两小时又要上晚自习。王九龙轻描淡写处理，那翘课啊。

　　他们顺着放学的人流朝前狂奔，夕阳的余晖被抛在身后，被拉长的黑影跃动于柏油马路，王九龙在凉面摊位前拦下一辆出租车，张九龄看眼他又看眼麻辣土豆，委身钻进后排。

　　熟悉的风景不断倒退，四月的暖风吹乱张九龄的刘海，他心里乱七八糟，电影会不会没有合适的场次，什么时候回来，被班主任抓到怎么办，他的英语怎么办。但等当阳光直直晃进他的眼睛，他心里只剩下真好。张九龄扭头去看王九龙，他的面容刚好沉浸在夕阳里，眼里闪着暖色金光。

　　还有人带他逃课，真好。

　　两个人合计挑个喜剧电影，看完哈哈哈，可惜没合适场次，勉为其难选个悬疑，王九龙没跟张九龄说这部电影他已经看过。没吃晚饭的结果是分瓜完爆米花后王九龙就坐不住了，他撑到接近片尾，附在张九龄耳边悄悄道出幕后黑手的名字，换来个提前离场和张九龄暴打的待遇。

　　腕表时间跳到八点，王九龙拉着张九龄在小吃店坐下，大张旗鼓把菜单拍到桌上，惊起只苍蝇嗡嗡不知往哪儿飞，王九龙说，老大你随便点，我请客。

　　张九龄看眼用劣质塑料膜保护起来的菜单，最贵一道咖喱牛肉饭都才十八，抬抬手，勉强指向下面标价六块的清汤素面：“这个。”

　　“默契啊，我也想吃这个。老板！两碗清汤面。”

　　爆米花的甜腻还没从喉间全部消失，张九龄吃得不着急，王九龙狼吞虎咽完他还剩大半碗，视线都放张九龄吸面的唇上，吃这么多次饭没发现黑娃慢条斯理还挺文静。张九龄错认王九龙是没吃饱想抢食，一个猛吸汤汁顺溜飞进气管。

　　张九龄哐哐咳起来，王九龙边笑边给人扯卫生纸，“你慢点，没人抢。”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九龄还得抽空翻个白眼，你不抢食你盯着我看什么，有毛病。

　　“看你好看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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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试之后班主任说要重新分组，调节成绩之间的差距，互帮互助一下。本以为会留在原来小组和王九龙英语互助的张九龄被告知他调走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走，张九南也跟着他离开和尚庙。

　　张九龄收拾东西换座位的时候王九龙不在，他又被篮球社抓到去比赛。他把教科书和本子分门别类，那只残破的本子重新进入视线，张九龄想就趁这次塞回王九龙抽屉。他重新翻开本子，忽然发现扉页有一行之前没注意的字，她有男朋友了。

　　张九南悄无声息靠过来，敲两下桌子问张九龄要不要去室内球场看看，张九龄吓得一哆嗦，面不改色合上本子塞进王九龙抽屉，起身说好。

　　王九龙打球时候，球馆就像什么五A风景区，还免门票那种。络绎不绝的人进球馆想看看那个又高又白又帅还会打球的男孩子长什么模样，通常会驻足欣赏，也有那么几个不屑一顾刚来就想走。

　　比如张九龄。

　　“吃饭去吧，有什么好看的，”张九龄不给面子打个呵欠，催促探头探脑的张九南，他心里惦记食堂的热菜热饭，听说今天特供狮子头，那可是狮子头，王九龙算什么？

　　王九龙要知道张九龄心理活动能气个半死，他在球场肆意挥洒汗水，举手投足都是少年的青葱气息，进球时不经意露出的微笑换来小姑娘们倒吸一口气。

　　他还是等到比赛结束，王九龙站在球场中间略微夺目，刚往外走两步被几个女孩子拦住，站最中间的姑娘脸颊通红，雪白的胳膊从袖管支出，手里握一瓶矿泉水，瓶身都让她捏变形了。

　　张九龄认识这姑娘，也是初中同学，班花级别那种，据说半个班都暗恋过她，张九龄年轻不懂事也学人写过几句惜别的话在她同学录上。还以为江湖不见，没想到现在在隔壁班，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碰到也会打个招呼。

　　张九龄站得有些远，听不到具体在聊什么，耳边只有嘈杂的起哄和尖叫，他止步于热闹外，看王九龙笑着朝姑娘张开怀抱，尖叫声又高一层恨不得淹没球馆。张九龄没来由想起抽屉里的本子，后背没来由覆层冷汗，心脏急速下坠有一搭没一搭抽痛。

　　他转身往外跑，张九南大喊：“干嘛去啊！”

　　“抢狮子头！”

　　张九龄把本子取回来，塞进他刚整理好的新座位，胸腔那口闷气还未消散，也可能是跑得太急有些反胃。张九龄翻开第一页，抽了根笔在扉页洋洋洒洒写下，他也有女朋友了。他看着本子上第三种字迹，有种强行加入往事的感觉，又觉得局外人加个结尾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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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九龙回去没提张九龄调走的事儿，张九龄也有点故意躲着王九龙，放学磨磨蹭蹭不愿走，在宿舍的时间也慢慢调整，还没打铃就爬起床收拾，要么跟着最积极主动去教室的杨九郎离开，要么自己溜达到教室。

　　“你们吵架了？”

　　听见关门声王九龙才慢悠悠坐起身，郭麒麟爬下床毫不心疼踩在自己球鞋上，随口问道。

　　“没啊。”王九龙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你们俩最近没走一块，我还以为…”

　　王九龙经郭麒麟这么一提醒好像张九龄最近确实不怎么爱搭理他，尤其是换组之后，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句话。他想要问问张九龄怎么了，等放学回寝室坐到他床边。

　　张九龄盘腿坐在床上都没抬头看王九龙，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王九龙还没出口的玩笑话被顶在喉咙，半晌他挠挠后脑讪讪开口：“你……最近没事吧？”

　　“没事啊。”张九龄看眼王九龙又低下脑袋，表情比刚刚还冷几分，眉眼跟结了冰似的，无一不再消磨王九龙的耐心和好脾气。他尴尬地坐了会儿，没再多问回了自己床。

　　张九龄余光跟随王九龙的身影，深深在心里叹口气，他现在一靠近王九龙心里就不舒服，压根没和人聊天打趣的欲望，莫名其妙的酸楚和失落总是倾覆心口。出于礼貌，撑死保持个普通朋友的关系。

　　王九龙开始还会照顾下张九龄的心情，故意凑到他座位邀请对方去做这做那，在寝室聊天也会主动cue张九龄一起玩，直到他发现无论怎么做，张九龄好像也只跟其他人打闹，跟自己就中规中矩笑两声，彻底死心。尤其是他发现他买给张九龄的晚餐，放在桌上放坏了都没被人拿走，决定放过张九龄也放过自己。

　　张九龄才没想这么多。他在新组待得挺快乐，担任组长，这组就他和张九南俩男的，平常对题，做讨论，他俩就是相声担当，他们组气氛永远最轻松活跃，女孩子们被幽默吸引，最后口口相传，张九龄黑是黑了点，长得确实好看，气场又强，说话还这么搞笑。

　　所以偶尔也会收到些女孩子送的小礼物也不奇怪。他把吃的都分给岳岳，换来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张九龄，好样的！” 其实张九龄思想没有那么深刻，他就是想找个理由过来看看王九龙在干什么。

　　他作不作？他作啊。人家主动示好他不理，完事又做这些小动作。

　　晚自习下课张九龄站在后门等张九南，他跟这儿子上午打赌英语老师到底会不会抽张九龄起来回答问题，他赌会，张九南赌不会，结果英语老师像茅塞顿开张九龄彻底没救，真的没有抽他答题。好，输一顿宵夜换一次平安。

　　张九龄背对后门又在看校园的星星点点，杨九郎跟在张云雷后面亦步亦趋，他啧啧两声，听见郭麒麟说：“九龄，先走了啊！”

　　张九龄头也没回摆摆手：“去吧，儿子。”

　　谁知郭麒麟又叫一声：“走啊九龙，你不说数学还没写完？回去我给你看看。”

　　张九龄呼吸一窒，扒着栏杆的手向下滑嗑到凸起的硬物，指尖顿时传来绵密的刺痛，他没有回头，僵着背脊一直向远处看，星星也瞧不见一颗的天，不知在望什么。

　　不知道干站了多久，张九南才晃出教室，一巴掌拍在张九龄背上：“走了！”

　　“你他妈怎么这么慢？下次值日别叫我等。”张九龄回过头，教室冷色灯光将后门圈出小半范围，张九南逆着光立在那儿，张九龄想，刚刚王九龙是不是也这么站着的。

　　张九龄和王九龙还是跟平常一样与人相处，张九龄默不作声把陪同的人换成同组的张九南，大有一种谁都可以做好兄弟，不一定非是王九龙的气势。奇怪的是，气压明明已经将得这么低，却还没有人来问张九龄怎么回事。浑浑噩噩迎来期末考试。

　　挨到暑假总算有人坐不住，张九南是第一个主动给张九龄发微信的，语气严肃，话题认真，他说：90，你是不是讨厌九龙？

　　张九龄在公车上昏昏欲睡，收到微信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思考好几句话又推着光标删掉，贯彻冷静平淡不慌乱的风格，非常认真地回复俩字，不是。

　　都是兄弟

　　有话我就直说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张九南连着发过来好几条，看得张九龄一头雾水，哪个姑娘，说什么呢？他谨慎地握着手机思索，生怕遗漏什么关键信息，确定是真看不懂遂回复：什么姑娘？

　　消息石沉大海，那边再没回复，张九龄顺理成章关掉手机继续打瞌睡，他暑假自告奋勇要接着去年没学完的吉他课，每天早上鸡还没起他就起了，抱着个吉他出门，一直到下午，累得不行，双手还都是泡，打个字都牵扯出一串疼痛。

　　他不知道张九南把他俩聊天对话截图发到小群里，顺便指责郭麒麟的小道消息完全不真实。郭麒麟发了个无辜的猫猫图，没可能啊，他想来想去除了王九龙抱班花，还有什么事儿会招惹到张九龄呢？

　　王九龙说算了，不猜了，我直接去问他。

　　他很镇定地打开张九龄微信，指尖在键盘输入法上停留很久勉强敲出张九龄的名字，再没想出新的话。说什么都显得矫情，不像他的风格。王九龙又镇定地切回小群，并艾特杨九郎，你平时都是怎么跟张云雷聊天的？

　　张九龄背着吉他懒洋洋步回家，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消散不少劳累。等他吃完饭回房间才意识到手机电量寿终正寝，不紧不慢连好充电器，刚开机，微信消息犹如脱缰野马往他手机里跳，以至于卡在主页面几十秒。

　　他出于好奇打开，又再看到都是王九龙的消息时，心脏毫无章法地跳动起来。张九龄刻意回避的话，被迫提起。往上滑到最顶端，记录还停在寒假约吃烧烤的AA转账记录，再向下一条，他说：

　　张九龄，你别躲着我了。

　　-

　　是不是那天我打球，被你暗恋的女神送水所以你不开心？我不知道那是你初中同学，人家送水我也不好意思不要对吧？当时那儿那么多人，小姑娘面子多薄啊

　　后来我也跟她说了，以后不用送水，大家做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

　　不是这事儿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之前吃饭欠你的钱？

　　转账给黑儿子 ￥23

　　无论啥事儿，你回我句话，我们好好聊聊不行吗？

　　反正都说这么多了，我就跟你说白了，你躲着我我能感觉到，我又不是傻子

　　那天晚自习我走得没那么着急，等我看到你站在后门，其实第一反应是上去叫你，但当大林和你打了招呼，他也叫了我名字，你却依旧不转身时，我其实就明白了，你等的根本不是我。

　　你先回我消息。

　　-

　　张九龄感觉一双无形的手温柔地攥住他的心房，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惊慌，生怕发出半点动静让王九龙知道他的心思。他有什么心思啊，真的在为那个不曾谋面的前女友打抱不平吗？

　　他在为自己不敢开口的喜欢打抱不平。

　　屏幕熄灭又被摁亮，再度熄灭，张九龄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回复王九龙。他看着那段话，目光微沉琢磨再三，最后一把掐死越鼓越大的勇气，叹口气自嘲地笑笑：要是生活像小说一样简单就好了。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

　　他先把钱收下，再用张表情包开端，尽力表演震惊与不可思议，表示自己真的没有讨厌你，也没有生气，那个班花也是普通同学，暗恋什么都是造谣，没有不理你，就是太忙，以后像疼亲儿子一样疼爱你。他仿佛怕王九龙不相信自己，故意发了一排感叹号，这些可爱的标点符号有时候确实能起到安抚人心的功能。

　　王九龙说，你写保证书。

　　张九龄回复，写个屁，少蹬鼻子上脸啊。

　　那边没有再回复，张九龄取出吉他随意拨弄，小星星开头，调忽然转成最近偷偷练习的五月天的《后来的我们》，他唱歌时而跑调，不敢唱词就瞎哼哼，副歌那句“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 ”倒是清晰。

　　又一语成谶。

　　高二来得猝不及防，王九龙不知道暑假期间软磨硬泡自己舅舅多久，终换来他和张九南交换小组。还记得交接那天，张九南欲哭无泪离开自己组那些小姐姐，看王九龙的眼神里多少有点杀父之仇的意思。

　　张九龄遵循承诺，果然跟疼儿子一样照顾王九龙，有他一口肉吃，必须有王九龙一根骨头啃。如果王九龙不愿意啃，他也要把骨头塞进人嘴里。

　　班长郭麒麟在安排值日生时意外懂事，也没人跟他提前打招呼，他就把王九龙和张九龄安排在一块，扫地拖地擦桌子，都归王九龙，张九龄负责溜达检查，顺便倒下垃圾。

　　张九龄那段时间衰神附体，买不到最后一块糕点，考试蒙题全偏，钥匙校牌经常搁路边躺着等人捡，上课小睡十秒钟都能被抓。他穿过走道，想要去扶一只倒地的水杯，放桌面的椅子一碰就摇摇欲坠向下砸，张九龄想躲闪已来不及，左脚结结实实挨下钢铁的力量。

　　王九龙被巨大声响吓一跳，转头去看只见龇牙咧嘴的张九龄在原地单腿跳，“你是猪吗？”

　　“滚！嘶，疼死爸爸了..”

　　王九龙放下劳动工具扶起张九龄，看他单腿跳的费劲，索性把人拉出教室强行驮背上，也不管张九龄嗷呜乱叫，指挥人把教室灯关上。

　　“地没扫完怎么办？”

　　“我明天早点来。”

　　“路上被人看见我就没脸了。”

　　“没事儿，你把脸埋下去点。”

　　张九龄趴在王九龙背上，胸膛贴着后背，他以为心脏会咚咚往外跳，但没有，甚至没有比此刻更平静的时候，他隐隐约约泛起个恶俗的想法，想两颗心是现在贴得最近吧，比拥抱还要近。张九龄结结实实被自己恶心一把，为掩盖心情，捏住王九龙耳朵，大喊一声，驾！

　　王九龙说，你也不怕马撂蹄子。

　　张九龄说，不怕，回去打一顿就好。

　　王九龙说，我还没背过人呢，第一次献给您了，就不能对我好点？

　　张九龄说，我也没被人背过，你偷着乐吧。

　　-

　　张九龄把隐秘的心事藏得很好，一藏还是几年，他听见班主任让大家停笔，要讲两句话的声音，这里已经是高三最后一个晚自习。

　　王九龙百无聊赖跟张九龄传纸条，上面就问张九龄考完去不去他家打游戏。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游戏。面无表情的张九龄写下一个ok给扔回去。他没事干，又盯着郭德纲脑袋上的电风扇看，六月的天热得肆无忌惮，粗布校服根本不吸汗，张九龄考完唯一的愿望其实是回家吹空调。

　　那阵不知道是谁兴起要写同学录，女孩子们比男孩子们热衷，她们唧唧喳喳凑一块，过会儿能满满当当交回好几张来，张九龄也收到自己的印象纸，上面大多是祝愿他毕业后可以白一些，早日找到女朋友云云，比较客套。

　　他瞄了眼王九龙收到的纸，就看见几句话便悄悄红了耳尖，心说现在女孩们也是胆大且盲目勇敢，什么我愿意做你女朋友给你生猴子也说得出口。不过他再对比自己的纸上，一句暧昧话都没有，心里不免泛酸。

　　王九龙拿过张九龄的本子，说我也给你写一句吧。

　　张九龄没头没脑接一句，别写韩文看不懂。

　　王九龙抛个狐疑的眼神。

　　张九龄沉默地笑几秒钟，没回答，没解释，假装再不喝水就会被当场渴死冲到饮水机附近。好在王九龙后来也没追究。

　　高考当天大家状态都很好，连对自己数学极其不自信的岳云鹏都昂首挺胸骄傲做人。张九龄考完也觉得会跟预期差不多，本市的211跑不掉。王九龙从后面赶上大家，一把搭在张九龄肩膀上，走走走，吃散伙饭！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张九龄想吐槽一句，没想到被张九南抢了先，问是不是他家萨摩耶又产崽了，王九龙喜当爹。接着就被吐槽的当事人追了二里地，不断殴打。

　 毕业餐吃得很热闹，三年苦日子可算结束了，大家敞开肚皮吃喝，岳云鹏喝得跳脱四海八荒，抱着郭德纲大腿流着泪说，师父要是我今年没能走，明年我还跟您！

　　旁边烧饼高兴起哄，是！从高一开始重新读！

　　杨九郎守着张云雷不让他喝，张云雷像是终于等到问个明白的时候，说杨九郎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你喜欢我啊？

　　杨九郎说，可不是嘛，您可算发现了。

　　张云雷说，喜欢得说啊！不说人哪知道你喜欢！

　　本来已经喝够本的张九龄听到张云雷的话垂死梦中惊坐起，他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酒杯，又看旁边醉生梦死的王九龙，温热的心再次沸腾起来，他把酒杯重新倒满，推王九龙肩膀：“你要说的好消息呢？等着庆祝呢。”

　　王九龙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得只有一口白牙，向桌前各位举杯：“我有女朋友了！各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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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九龄举起的酒杯微微颤抖，他用最快的速度刷新眼底涌动的难受，嫌弃地皱眉推开王九龙凑过来碰杯：“妈的，脱团狗的味道，离我远点！”

　　“别羡慕我，黑儿子，你也会有的！干杯！”

　　淡黄色液体被撞飞出杯身，溅到桌面。剩下的沿着杯壁慢慢滑到张九龄虎口，他抹掉圆润水珠，看王九龙一个人接一个人敬酒，觉得自己像个黑色的突兀。

　　张九龄仰头闷掉杯中啤酒，抓起一整瓶加入王九龙敬酒的行列，口里大声囔囔：“我儿子结婚大家一定要来啊！” “给我这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一个面子！” “可以，可以不随份子，必须管饱！越越就算了。”

　　他必须笑得很开心，才能暂时抑制心头的悲怆。

　　-

　　“你第一志愿怎么没填……”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这个学校适合我。”

　　张九龄窝在电脑椅里，他边查录取信息边跟王九龙打电话，他心里太有底，以至于都不屑跟茫茫考生一起挤时间，这已经是下榜第三天下午。

　　电话那端沉默一阵，静到张九龄都以为王九龙已经挂线，那边总算发出点声音，不过是深深地叹息。

　　“你有没有看我给你写的毕业留言？”

　　“啊？”

　　张九龄差点忘了这茬，当时他回来王九龙已经把本子塞进他抽屉，他甚至忘记还有这东西的存在。张九龄跳下椅子，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跑到被遗忘的书包前，拉链一开就轻易摸出那只小本。

　　“你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吧。”

　　张九龄一页一页翻过，直到最后一页才看到那句龙飞凤舞的字：年少的欢喜是你。

　　他看着这句话哭笑不得，沉默良久，蹦出来两个字，矫情。

　　王九龙也跟着沉默，半晌一字一句认真说：“感谢你高中带给我的快乐。”

　　“不用谢，谁让我是你爸爸呢。”

　　-

　　上大学之后张九龄改坐地铁，方便快捷且便宜。

　　他在地铁站经常路过抱吉他卖唱的歌手，步伐匆匆未曾停留，直到那天夜里他从末班车下来，一句后来的你能快乐唱得他脑袋一热，不仅站在原地把歌听完，还扔了几个零钱。

　　张九龄沿着马路慢慢走，他的思绪很安静，悄悄回忆一遍高中的王九龙。回家洗完澡又点开网易云循环播放，最后把这首歌分享到朋友圈，留下一句喜欢的少年是你。

　　凌晨一点半，王九龙秒赞了他的朋友圈。

　　张九龄想了想，在王九龙的窗口敲出一句 还没睡呢？

　　这次光标没有推走他想说的话，发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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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您别吞我了，整理排版太不容易了。

我挺喜欢这篇的，也希望大家喜欢。